TC 狂熱

高校往事 (上)

和所有凱勒班的同學比，我怎樣都不是個冰雪聰明的孩子，自然也不是保送資優班或念 X中X女的材料。但我從不搗蛋，不犯錯，不鬧事，乖巧的把自己包在癡肥的身體裡，畢竟我只是個 14歲的孩子，慢熟又有點古怪，幻想很多的可能或不可能，我不知道未來，總是胡思亂想，喜歡音樂，閱讀，和外國片。我知道我很胖，所以我只想做最低調的人。沒有外型護身又沒有特殊才藝，自卑＋害羞簡直是我不得不。當時的最高指導原則不是『勿偷竊或砍人否則送感化院勞改』，而是『沒有 90分就一分一下』的吃鞭子政策。

從早上 7點多到學校陳掃，接著早自習。所謂早自習也不過就是第一張考卷發下來的開始，之後不斷被低分數提醒自己是最零智商愚笨到底的癡肥少女。功課不好的人還要背著水桶去掃廁所，豈止巧合，怎麼功課好的就可以在教室裡排排桌椅擦擦黑板就好，受寵到晚上還可以去班導家吹冷氣享受 VIP級秘補課業待遇，而我被打到黑青淤血的手還得拎著水桶做沒有人要做的事，不免也會生心懷疑班導的偏心和動機。至於有沒有社交能力，具不具同情心，敢 不敢開口說英文，會不會自己坐公車煎個蛋，這些都不重要。

暫且不管老師究竟是無心或喜愛千方百計尋開心，常故意大聲的開我這個胖子的玩笑，全班自然暢快開懷，小丑不能罷戲，只有敬業的配合憋漲紅的臉來取各位來賓的歡心。唉，老師都這麼允許示範了，你可以想像其他壞嘴的男孩們會用多麼難聽的國台語來譏嘲我。想必你也開始瞭解皮厚並不只是從鞭子下練出來的。

有次被體育老師嘲笑身材，自然又成了全班笑柄，當下淚水突然傾卸不止，奄奄然的哽咽了好久。老師有些難為情的被迫拉下臉道歉，但還是忍不住酸我沒度量禁不起玩笑….  是的，有機會我也想問候你祖宗，公眾嘲弄你小雞雞，然後再勉強假道歉。這樣說吧，『矮油，我只是開玩笑罷了，不過是說你雞雞小，幹嘛這麼沒風度？』然後我想聽你真的告訴我『It’s okay。』(笑)

那段時間，除了難聽肥胖的綽號外，我沒有名字，只有學號 『33』。數學班導很愛作弄我，常常在黑板上出了幾道題目，總是 “隨機抽取” 33號上黑板前『表演』公式和答案。幸運識字知道怎麼解也罷，有時寫不出來班導就把我當隱形人讓我站在全班 60人的前面 50分鐘，以我當箭靶最佳時機，殺雞儆猴示眾，警惕全班不好好唸書的下場就是等等換你上台羞死你這個王八蛋，變成下個『本日最愚蠢』。別說沒有台階下，也從來不可能反抗。於是全班就看著一個戴著厚重眼鏡的死胖子站在黑板前羞愧至死。淚不敢掉，沒有人同情，也沒有人會伸出援手，低著頭，駝著背…..  你倒是說說這要如何從小培養自信，怎樣讓自己和別人相信『Baby, I was NOT born this way。』

我的青春期啊，校園霸凌到底是誰帶頭先開始的？不免讓人冷一笑。

班導攻心計直搗好學生及其家長，直接分化不讓功課好的學生和我這等敗類有任何交集，下課 10分鐘不准往來，以免我等死胖子帶壞風氣，影響考試成績，還聯合家長洗腦嘮叨搬弄是非，所以我原本以為是合得來的同學們不再和我說話，理睬不搭，劃清界線。親愛的，要不是有我這等死胖子敗類又怎能襯托你們這群貴公子/ 貴公主兼媽寶的厲害？

羞齒心的確可以毀滅人一生，但羞恥心不會幫助我書念得比較好，找到更好的工作，錢存的比較多，懂得經營婚姻等等人生的課題。數學班導認定我不是個材，打在手心再多，念再多書也不會成為聯考意外的黑馬，時間乾脆去做讀書考試以外並且沒有人要做的事，如浪費時間的演講比賽，做班級壁畫等等，不！我沒有成績好到可以當康樂股長，但硬是要死胖子在畢業旅行跳舞給全校看，絕對最具娛樂性和話題性，這不是好不好或可不可以的選項，橫豎都必須接受班導命運的安排，即使他知道我的笨拙，彆扭和千百萬個不願意。

同學們之間的勾心鬥角，家長們之間的戶別苗頭，兩相較勁不是不好看的。A說昨晚一覺倒在枕頭上都沒唸書，但肯定天賦異稟，隔天結果都考滿分 ; B的媽媽送便當來並抱怨煩惱 B每晚不唸書只打電動，可是好神奇耶！B每一張考卷也都是滿分以上！我瞭解，B定是神童！歷史地理物理化學過目不忘，舉一可以反十，最好他/她現在得了諾貝爾獎，成為拯救世界的偉人或名族救星之類的。(笑)

可是啊，這世上有些運作也真奇妙，其他科目從未及格，偏偏我的英文成績永遠全班第一名，我的國文也永遠至少全班前三名，怎麼從沒有人讚美？怎麼從沒有人覺得這是不平均的發展？因為做的好是應該，至於僅有 99分理所當然可以被老師怒指人中努力不夠。

我看過班上永遠考前三名的女孩因為某次失蹄當場歇斯底里大抓狂過，我也看過同班資優女生在自習時間不敢舉手去廁所結果尿了一大泡在身上，被人笑嗎？當然，壞嘴的男孩們是哭笑捧腹到底，好心的同學們只說是水壺打翻。啥？給林北莊笑維嗎？我沒看過別人的尿也掃過廁所聞過尿味好嗎！只不過我的同理心大過嘲笑報復或加害該女，拿起拖把，護著女孩牽腳踏車回家換衣服。

 

待下集。